冬日暖阳（五十三）
作者：晏良华 编辑：唐佳
佟老爹终于还是拿了一沓沓钱回来。谭七娃看着那花花绿绿的一叠钞票，眼睛转也不转地盯了好久才缓过气来。
“这么多钱呀？”谭七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钱，心里估计可能有好几千。“不多，加起来才付我们三个月的工资。”佟老爹把钱交给冬月儿：“你先揣着，有时间上一趟镇里的邮局，把钱全打回家，叫你妈存一部分，其余的用来请人挞谷子。”
“爹，你就自个揣上吧，明天镇上好像赶集，给胖子说一声，和搞采购的张会计调一下，明天我们去帮着把食堂的菜买回来，顺便就把钱寄了。”
“也行。”佟老爹顺势把那沓钱揣进了怀里。
谭七娃呆若木鸡地把佟老爹手里的钱看了好一阵，不紧不慢地冒出了一句话：“老子也去找胖狗日的要钱。”说完就要起身出去。
佟老爹一把把谭七娃给揪了过来：“七娃，我刚才给胖子说了，叫他给你也结点钱，好把家里的谷子挞回来，没想到那胖子就是不干，说你打了人还想要钱，门都没得。我给他说了好久，但他坚持要在你工资里面扣除一半来支付他的医药费。”
这咋行哩？那天可是他欺负我冬妹子呀？狗东西少了一分钱都不得行，谭七娃说着说着，那火就直往上冒。
佟老爹说我晓得你是为了冬月儿，我给那胖子好话说了一箩筐，他心里还是愤愤不平，总说你出手太重，要讨个说法。其实王胖子那狗东西的抽屉里面钱多着哩，可能有好几万吧。佟老爹告诉谭七娃。
冬月儿气愤地说他王胖子还讲不讲理了，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想欺负人，谭七娃，去找他要，血汗钱少了一分也不行。她把那叠好的衣服拿进里屋，然后对谭七娃说：“走，我们一起去找他要，不结钱肯定不给他干了。”冬月儿叫老爹休息，她和谭七娃去找王胖子。
佟老爹也觉得冬月儿去比较合适，她在场谭七娃和胖子争论时也好有个中间人调停，于是就上了床沿，又躺在了被褥上。
王胖子依然把那臭不可闻的脚跷在桌面上，悠闲自在不停地晃悠。桌子上的茶杯热气腾腾，袅袅飘散着的香味和着手头上正燃烧的烟雾，弥漫着整个房间。
见到冬月儿和谭七娃进来，胖子把他墨镜后面的眼睛闭了起来。他心里十分痛恨谭七娃，后悔当初把他招进厂来。这个与自己体貌相对应的高高瘦瘦的四川穷鬼，不仅横刀夺爱，而且还出手打人，本来想找人狠狠地揍揍这小子，但工厂好不容易才开起工来，又怕工友们造反。前年也是为了个小姑娘和工友们打架斗殴，害得工厂停产二年，工人们群起而攻之，哥们叫来的几个小弟也不是对手，竟然被这些穷鬼打得落花流水、溃不成军，这些穷鬼情愿不要自己的工资也要讨回来公道，把砖厂的机器设备砸了个稀巴烂，然后逃之夭夭，弄得臭名昭著，招不到工人。当年那个王三可以一呼百应，而这个谭七娃老子谅他也没那个本事，除非那个佟老头，不过他年纪大了，不会走这些极端路线，那天我就是想搞他的女儿，他几句话就把谭老七给摆平了。老东西是个爱钱的主，根本没有关心自己的女儿是否被搞了！嘿嘿嘿，胖子在心里盘算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。你谭七娃是个啥东西，瘦不遛鳅的，没想到狗崽子那么有气力，把老子都给摆平了，打了不说，至今不来赔礼道歉。今天终于有求于自己了，晓得要你那可怜兮兮的工钱了？嗯，今天轮到老子给你算账了！嘿嘿，胖子心里如释重负，阴阳怪气地笑了。
“王老板，好悠闲自在呀”冬月儿进门后，看到王胖子故意把眼睛眯了起来，知道他是在卖关子，所以就大声喊道。
“哟，哟哟哟……哎哟哟耶,原来是冬妹仔呀？”王胖子装腔作势地怔了半天才故意回过神来。他伸了伸懒腰,装出刚睡醒的样子,惊抓抓地咋呼道：“呵呵，妹崽请坐，妹崽请坐。”王胖子把他那臭气熏天的汗脚放了下来，脸上堆出笑容，那笑容显得虚假，把脸上的横肉挤得无处堆放。
冬月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。而王胖子根本不拿正眼看谭七娃，这让他感到了冷遇。这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农村大老粗也不在乎这些，他大大咧咧地自己拖了张凳子，就在胖子隔着的桌子对面坐下。
“王老板，今天过来找你是想借点工资，家里挞谷子需要花钱，这事请你行个方便。”冬月儿不卑不亢，有理有节地对王胖子说道。
“呵呵，当然当然，不过我告诉你冬妹仔，这事我早就给你办妥了，你尽管放心好了，家里那个啥挞……挞……挞啥谷子没有问题，钱我都给佟叔了，你回吧，回吧。”胖子向门外挥舞着那胖乎乎的手臂，不愿与冬月儿多说话。他心里十分明白，冬月儿今天是帮谭老七来讨要工钱的。
“我知道我爹结了工钱的，但我的不是还没有结吗？难道说我爹可以结工资我就不能结？”冬月儿眼睛紧紧地盯着胖子的脸，毫无畏惧之色，她知道对付胖子这类人首先要有一身正气。
“嘿嘿，刚才和你爹爹不是说好了的吗？一起结了的，他没给你说啊？”王胖子有点为难的样子。
“我爹说没有，我们各是各的。”冬月儿说。
“真结了的，如果说是你自己想存点私房钱的话，嘿嘿，我可以结给你。”王胖子故意拿眼瞟了瞟谭七娃，刚要端起桌上的杯子喝水，而谭七娃呢，抢先端起王老板放在桌上的杯子，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。胖子狠狠地瞪了谭七娃一眼，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摔，硬邦邦地对谭七娃说：“谭老七！你没得啥事就出去！我和冬月儿有事情要说。”
“怎么就没事了？无事不登你三宝殿，有事才到你家来，兄弟我也来讨要点工钱寄回家挞谷子。”谭七娃把杯子放回原处，用手抹了抹嘴唇，吊儿郎当地对王胖子说：“老板，给支烟抽吧？平时我们给你做牛做马，辛辛苦苦地干活，来到你这老板的办公室，咋就烟不冒火不冒哩？怎么待见客人的呀？”谭七娃一副以客自居的姿态。他正了正椅子，居然和王胖子对脸坐了。
“我说谭老七你还要不要脸，你要抽烟不晓得自己去买吗？老子当老板管你吃管你喝还要管你抽烟呀？做梦去吧，把老子打成这样还没和你娃娃算账呢。”王胖子把杯子端了过去，刚送到嘴边要喝，突然想起谭七娃才喝过的。他把杯子放回原处，顿了顿又端了起来，用手在那杯子的沿口抹了一圈后，才送到嘴边喝，不料杯子里全是干干的茶叶。他气不打一处来，冲谭七娃吼道：“狗日的你也太能喝了，差点没把老子杯子里的茶叶吃掉。”胖子提起暖水瓶为杯里续水，谭七娃心里暗暗得意。
胖子续完水后，又坐回那破旧的老板椅上。他瞟了冬月儿好一会儿，然后拉开抽屉，将一沓钱取了出来，慢条斯理在那里把一张张百元大钞数得哗啦啦直响。
“妹仔，哥看在你辛苦了的份上，今天给你结清算了。”胖子把一叠钱递给冬月儿，故意把剩下的钱用象皮筋扎了，丢进了抽屉。
冬月儿接过来数了数，然后揣进怀里。她示意谭七娃向胖子要属于自己的工资。
